在湖北大冶劉仁八鎮,有一個遠近聞名的龍鳳山莊。到山莊游覽的客人,可登高遙看劉仁八鎮絕美的鄉野風景,在鳳凰閣上觀奔騰下山之“龍”(龍山)、展翅欲飛之“鳳”(鳳山),欣賞萬物崢嶸的山川,嘗美食,摘鮮果,摸魚蝦,盡情地帶著孩子們玩耍。
更讓游客流連忘返的,是山莊游客中心的三個收藏館,分別是歷史記憶收藏館、鄂東地區革命斗爭史館和農耕館。它們是山莊一部真正的大書,里邊有紅色的種子,有燃燒的靈魂,有夢幻般的歲月,有千年農耕文脈,更有一位老兵的家國情懷。
炎夏時節,莊主劉合伍先生陪同我們依次參觀三個收藏館。在解說員的引領下,我們緩緩走進收藏館。燈光一打開,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放置有序的玻璃展柜,柜子的支架是木質的,據說是從當地一些賓館和商店收集來的舊物。
展柜中的展品十分豐富,有全套《人民日報》,從創刊號起一張不少;有計劃經濟時代的糧油布肉糖票和出門必帶的介紹信、乘車證、探親證、職工醫療證;還有各類獎狀、戰地小報等。我們在展臺前駐足凝視,盯著一件件舊物端詳,在心中道一聲:伙計,久違了!
同行的一位教授指著標有“中華人民共和國糧食部全國通用糧票”字樣的糧票說:“我上大學時用的就是這種糧票,還有軍用布票。這種布票可以買到上海牌的衣物,那時候上海牌的東西最靈光。”
更讓我們這些年過花甲的人心靈震顫的是那些小人書。看到孩童時期翻過千百遍的兒童讀物,我禁不住屏住了呼吸。《小兵張嘎》《小八路》《鐵道游擊隊》《野火春風斗古城》……
還記得那年暑假,我搭上伯父廠里拉貨的大卡車,去上海的伯父家玩耍。海寧路57弄的弄堂口,就有一個光著腦殼戴了老花眼鏡的老頭,每天定時擺小人書攤。那書攤就像現在的報架一樣,上面插滿了各種各樣的小人書。旁邊還放著個木箱子,里邊塞得滿滿的。書攤周邊放了七八張小板凳,供看書的人坐,看一本書兩分錢。我和堂弟們看著看著就忘記了吃飯的時間,直到奶奶在弄堂那頭大聲呼喊:“小討債們,吃飯啦!”我們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小人書,向著伯父家一陣風似的跑去。那個擺攤的老頭摘下老花鏡對著我們喊:“小赤佬,看書的鈔票還沒有給呢。”堂弟高聲回道:“阿拉下午還得來格。”我們聽了,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團。
在各類證書的展臺前,給我印象較深的是那張民國時期的結婚證。結婚證上方印有紅色的“福祿鴛鴦”篆體字,下邊是用軟筆小楷寫成的結婚證內容。最后是結婚人、證婚人、介紹人、主婚人留名蓋章。
讀罷這結婚證上的文字,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感受:這張結婚證內容全面、禮儀周到、文字考究。從結婚典禮舉辦的地點可以看出,結婚的主家一定是當地有實力的名門望族,不難想象當時的盛大場面。那對終成眷屬的有情人,不知如今是否還健在?
每一件陳列物都值得細細觀摩,它們讓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抽象的記憶變得真實可感。年輕人也能在這里追尋祖輩的蹤影,現實世界中的桃紅柳綠、滾滾紅塵,擋不住他們對歷史的好奇與探索。眼前的樁樁件件,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失去光芒,反而越發讓人垂憐愛惜,因為它們記載著舊時光真實的語言。在這里,我仿佛聽到靈魂與生命的竊竊私語、愛恨情仇的風帆奏出的絕響、瀟灑與幸福的吟唱。
我好奇地問劉合伍:“這些物件是從哪里搜來的?”
他舔了舔嘴唇,用濃重的方言說:“有些是我自己的收藏,有些是朋友送的,還有一些是花錢買的。”
劉合伍早年從軍,退伍后在艱難困苦中創業,將幾十年辛苦打拼賺取的資產全部投進了故鄉的建設,在想方設法帶領鄉親們致富的同時,用心來建收藏館。他說:“我不僅要帶領鄉親們在劉仁八鎮的土地上種好糧食,也要種好文化,種文化比種糧食更重要。”他的用心收藏是對散落民間的零碎文化的搶救,給鄉親們和南來北往的游客以及莘莘學子提供了一段可觸摸的歷史、一個怡人的精神家園。
小小的收藏館莊嚴我們的思想,纏綿人間的愛情,眷戀秀美的山水,裝點遠方的蒼茫。它猶如一枚書簽,夾在厚厚的歷史回憶中,為龍鳳山莊增添了明亮的光彩。
正當我沉浸在歷史的回憶中時,解說員提醒道:“我們要抓緊一點,后面還有更精彩的內容呢。”聽了這話,我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。